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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駐柳城郎舅不逢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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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來的人說,曹孟德之所以退兵,一是因為遠來征戰,糧草供應困難。二是因為,他怕逼迫烏丸太緊,咱們會尋求外盟,於呼廚泉皆為聯盟。”

蹋頓扭過頭,捋著胡子若有所思。身邊心腹繼續建議:“單於,不如……咱們順水推舟。他曹孟德不是害怕咱們跟匈奴結盟所以才退兵嗎?那咱們現在遣使者去往呼廚泉部,表示友好意思,即便不能結盟,也會讓曹孟德有所顧忌,即便他年他糧草充足了,也輕易不敢再出兵北伐。”

蹋頓沈默了半晌後開口:“依你看,這結盟要結到什麽程度?”

“這個簡單,既然是做給外人看。那單於只需送上些牛羊馬匹往匈奴,然後讓匈奴嫁一個女兒過來,聯姻之事,即可為結盟之約。”

蹋頓最後想了想,最後還是因為懼怕曹操的再次進犯而選擇同意此意見,當真派遣使者到了呼廚泉那裏。

呼廚泉這幾年正和自己左賢王掐的不亦樂乎,在得知烏丸有意結盟後,一時因為有個盟友,他自己部族裏死對頭會有所顧忌;二是因為結盟對他損失不大,不過是嫁給女兒而已,還能當老丈人還能收聘禮,不虧!當然重要的是,蹋頓烏丸和他地盤離的緊,跟他們交好也有歷史。原來他們匈奴部可以跟著烏丸人一起禍禍居庸關,現在自然也可以一道對抗曹操。反正不管怎麽樣,中原富庶的人民和肥沃的土地一直是他們垂涎的對象。如果這一代不能完成,那就留著給下一代完成,再不行,就留給下下代。這種想法在邊塞苦寒之處生長的部落很有體會,在共同的利益面前,還有什麽樣的結盟是達不成的?

於是在匈奴部同意結盟,並且派遣送親使臣前往烏丸的路上,一直裝備精良,戰術嚴謹,來去如風馳電掣的軍隊毫無預兆血洗了送親使團。

然後還不待兩邊人反應過來,已經被傳言撤兵的曹操部突然自背後從天而降,就在烏丸跟匈奴交接處,血洗了這支送親隊伍。緊接著回師烏丸,兵鋒直指蹋頓牙帳。

蹋頓當時都傻了:不是說曹操撤軍了嗎?怎麽跑他背後去了?還有那個帶頭的,怎麽看著那麽熟悉?是居庸關的趙雲吧?他旁邊那個是誰?管休?他不是死了嗎?不對,管休就是活著也沒那麽年輕了,應該是管休的兒子!我的老天爺,他兒子箭法也這麽漂亮,這還讓人活嗎?

蹋頓心裏很是惶恐,邊焦頭爛額地應對著趙雲部讓人頭腦發怵地快攻進軍方式,一邊趕緊想匈奴部求援:老哥哥耶,現在考驗咱們聯盟堅固度的時候到了。曹孟德軍隊沒走,已經到了我們家門口了,眼看就到我家了。你可不能見死不救,怎麽著也得幫兄弟一把!

蹋頓求援信發出沒多久,呼廚泉就當真義氣地給他來了反應援兵。只是這援兵一則是因為聯盟面子,更多則是因為曹操部隊攔截送親隊伍,打了呼廚泉的臉,讓他下不來臺了。他倒是不知道其實血洗送親使團的壓根兒不是曹操的人馬,而是一直在暗處待命的蔡威部。只是這兩支隊伍出現時間太過接近,曹操不得不莫名其妙為蔡威背了黑鍋。

只是呼廚泉把這黑鍋亂扣一通不要緊,曹操直接遣使往匈奴,嚴厲質問呼廚泉:你怎麽回事?你先前不是和我們大漢好好的嗎?怎麽這會兒不分是非幫起來蹋頓了?你是不是像玩什麽貓膩?

呼廚泉都快冤枉死了:“玩什麽貓膩?我能玩什麽貓膩?先欺負人的是你們好不好?”

使者一聽立刻不樂意了!怎麽會是我們呢?我們和蹋頓打的正熱鬧,你忽然橫叉一杠子,還來到我們頭上?

呼廚泉立刻反唇相譏,把送親使團的事夾槍帶棒說了一通,使臣一聽這口氣,連辯駁都懶的辯駁了,直接揮了袖子,丟下一句:“單於好自為之。”就揚長而去。

緊接著不久,呼廚泉以為會在烏丸部落的地盤上出現的曹昂部,和軻比能部忽然就從他自己土地上冒出來了。一個自東南,一個自西北,十五萬鐵騎,夾擊匈奴。

呼廚泉在牙帳心裏真是後悔不疊:他現在記恨死托他進泥潭的烏丸了。也記恨死那支冒充曹軍,抹殺掉送親使團的軍隊了。他看著每天兵敗戰報,腦地一陣陣的發懵:戰報上寫的什麽?敗績!敗績!還是敗績!

曹昂的軍隊還有著漢人的儒雅,從其量是陰謀詭計多了些,但他不會辦出遇城屠城,遇人殺人的事。可是軻比能就不一樣了,這家夥似乎是發洩心裏郁悶,凡所過處,皆血流漂杵,片甲不留!

呼廚泉也算識時務,在抵抗不成後,很識趣地跟曹操寫信低頭認錯。可惜效果沒有,他的地盤上,依舊肆虐著曹軍。在兩次求和不成後呼廚泉眼看著一點點喪失的土地和人民,一咬牙一跺腳:打不起,我還躲不起嗎?我們舉族北遷三千裏總行了吧?我們離你們遠遠的,再也不會來了總行了吧?

行不行?曹操是覺得可以。但是有個人卻以他實際行動告訴呼廚泉:不行!

這人當然就是蔡威。在呼廚泉引領部眾到達北海時(作者註:北海,今俄羅斯貝加爾湖),迎接他們的不是清淩淩地湖水而是湖邊數不盡已經開始腐爛的牛羊死屍。再往北走,只要是河水邊,湖水邊,凡是能接觸到水源的地方都會有死屍的出現。水源汙染,屍體腐爛,氣候惡劣,遠途遷徙,諸般條件下,呼廚泉千防萬防還是沒有防住部落裏逐漸蔓延的瘟疫和疾病。眼看著自己子民一個個倒下、死去,這位曾在內訌中取得勝利還算開明的單於頭一回開始質疑自己當初決定是否正確。不管是南犯,還是結盟,亦或者戰爭,他好像從一開始就被設計到了一個圈套裏,掙無可掙,逃無可逃。只能聽天由命。

這種異地異鄉又憋屈郁悶的狀態下,呼廚泉只堅持了兩年,在兩年之後,氣病交加的呼廚泉到底還是傳位給兒子以後撒手人寰,最終離開了讓他愧疚不已自責不已的部落子民。

而自他開始南遷時,曹昂剛和軻比能大軍回合就接到了被身邊龐統延後遞出的書信,在看完書信後,曹子修公子頭疼的撫著額頭,滿臉郁悶地看著龐統:“為什麽你家將軍要把這樣的事情交給我?他要真想這樣做,直接放過呼廚泉不是更好?何必帶人提前跑到北邊,花費一番心思算計人家?”

龐統還是拿著那根兒戒尺樣的細木條,邊敲著手心邊瞟著軻比能回答:“我家將軍說陳湯有句話說得很對:犯強漢者,雖遠必誅。之前時機不對,各家諸侯都騰不出手來收拾那群人,現在曹公要平定北方,與其等以後再讓他們一個個找麻煩,不如一役畢其功。永絕後患!”

曹昂聽後滿臉精彩之色,他抖摟著書信到龐統面前:“一役畢其功?那這是什麽?他讓我幹的是什麽?”

龐統接過信,偏了偏頭,皺著眉想了一會兒,好像忽然記起來一樣一拍大腿跟曹昂說:“我就說我忘了什麽!還真的給忘了。我來前仲儼交代給信時讓我轉告大公子幾句話。”

曹昂急問:“什麽話?”

龐統緩緩開口:“他說:屠殺不是目的;劫持不是目的;稱臣納貢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征服。所謂征,禦之以戰。所謂服,教之以德。便是人心似鐵,也沒有一成不變的。要想邊境安定,那就把這些全都統統都扔到一個鐵匠爐裏,什麽時候鑄成渾然一塊兒的鐵疙瘩,分不出你我了,什麽時候,才算真正太平了。”

龐統話音一落,軻比能就陷入了沈思。

而曹昂聽罷眉角抽搐了兩下,僵直了好一會兒才聲音飄忽地對身後一直點頭聽的司馬懿說道:“仲達,聽到沒?這姓蔡的要我做鐵匠呢!”

司馬懿輕輕笑了笑,難得調侃地對曹昂說道:“大公子心智過人,倒是可以一試。懿覺得此策甚好。”

曹昂一楞,隨即指著司馬懿:“你……仲達……你居然……”

“報!”曹昂話未說完,就聽門外親兵捧著一卷軍報,一路小跑進了營帳:“報將軍,柳城奉孝先生轉許都來信。”

曹昂眉頭一蹙,伸手接過,“唰”地一聲展開飛速瀏覽。待瀏覽完後,面色變得有些凝重。他扭頭看了看軻比能,最後還是越過龐統跟司馬懿,直接把竹簡遞了過去。

軻比能有些納悶地看了看曹昂,倒是沒矯情的推辭,而是把信前前後後濾了一遍。濾完以後,“啪”的一下合上竹簡,給曹昂一個多謝的眼神後,沖屋裏三人行了個抱拳的漢禮,直接轉身出門,召集自己部下去了。

司馬懿看看曹昂,又看看軻比能背影,最後從曹昂手裏接過書簡:書簡是曹丕寫來的。報告許都事情和與劉備戰事的軍情。劉備的戰事還好,一切在預料之中,徐庶離開後,曹仁只許都調馬鈞來營帳,以投石車攻城,劉備軍敗北後撤。南陽收覆。隨後於禁、張繡強攻株洲、李典從程昱計再克葉城。現在劉備被迫退回新野,局勢似乎和曹操出征之前差不太多。

但是也只是似乎而已。因為在許都忙著劉備戰事時,對軻比能送來的質子策力看管放松。等到劉備軍一敗,曹家三個姑娘從鄴城進許都,許都又是一通忙亂時,策力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從許都逃了出去,潛回了鮮卑部。

當然對這情況,其實賈詡等人是覺得無需理會的,反正跑了一個還有兩個呢。而且這兩個是軻比能兒子,年齡小,更容易養熟。至於大的那個,策力給軻比能去搗搗亂也不錯,雖然軻比能這回也算幫了主公不小的忙。但是匈奴那大片的地方可都是讓他自己領走了。咱們不算虧待他。好日子過久了,容易理所當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靠誰?這會兒出了策力的事,就能給軻比能好好敲打敲打!

可是曹丕不樂意!至於不樂意的原因?文和先生和仲德先生表示:他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曹丕幾乎是連夜往前線寫了信:老爹在伐烏丸,老兄在戰匈奴。那就往柳城寫。讓奉孝先生轉交!怎麽說奉孝先生也是她的父親,是……軻比能……岳父。軻比能見信後,總不能依舊放任後方不管吧。他總得回去吧!這樣的話,她受策力威逼或者脅迫的可能就小了吧?曹丕如是想。

作者有話要說:蔡仲儼兄正面出場了。話說,你們猜對了,他確實是去祭拜管休了。還有幾個妹紙記得小威包子平生第一次看軍容是管休領著他去的呢?哎,這麽一算,要是管休娶阿媚,蔡威說不定沒那麽多抵觸呢。

嗷嗷,我忽然發現,其實龐統也挺可*的。雖然……醜了點兒。但是那也只是一點點喲。

PS:我終於又活回來了。暗訪神馬的,真不是人幹的。

224異變突生的驚擾

或許是老天爺不忍心,或許是郭照自己身有不甘,也或許是軻比能這話當真激起了郭照心裏最不能碰觸的地方,在這句咬牙切齒的話落後,原本是虛弱無比的郭照卻一下睜開了眼睛,死死地盯住自己身邊軻比能。

軻比能也瞪著她,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旁邊一圈的嬤嬤侍女們,急得腦門冒汗:熬藥的熬藥,止血的止血,下針的下針。

可是當事的倆人就跟看不到他們忙活一樣,繼續互瞪。商蓉他們也不知道這倆人到底在用眼神交流什麽,但是卻明顯察覺出:軻比能進來吼了那麽一句後,他們夫人明顯比之前氣息強硬生動了些。

過了好一會兒,郭照眼睛閃爍了一下,表情變得有些飄渺覆雜。她望著軻比能,緩緩地擡起手。一把揪住了軻比能脖領子。

郭照力道並不太大,但不知為什麽軻比能卻似被人勒住一般,輕輕地彎了身子。

“記住你今天的話,軻比能,你可別後悔!”

“我等著你的事後報覆。”軻比能回望了郭照一眼,站起身,淡淡地撥開她攥著他衣領的手。然後,他在眾人詫異地目光中擡腳跨出了門外。

商蓉幾個直接呆掉了:這……大人他這是在幹嗎?冒著大不韙闖了血房卻在丟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後頭也不回地瀟灑離開!他到底在搞什麽?他和夫人之間到底在打什麽啞謎?

商蓉揣摩來揣摩去揣摩不出軻比能的心思,只好又趴到郭照榻邊,舀出帕子給一頭冷汗的郭照細細擦拭。

郭照沒再說話,也沒再激動地讓商蓉出去。只是合上眼睛,任由身邊人下針,灌藥。

商蓉見此心裏微微舒了口氣,臉色也變得平緩:她不求別的,只求郭照這次能平安地活下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郭照好好的,孩子什麽的,只要有緣法總會來的。她還就不信了,有許艾和那麽多巫醫在,老天爺當真會如此絕情地對待他們夫人?這事過去以後她就去給許艾交代,一個法子不行,就用另一個法子,實在不好,那他們就從中原請名醫!大不了是讓蔡夫人知道此事,以蔡夫人性格,她如論如何也不會放任這事不理的!

商蓉如是想著,心裏暗暗下定了決心。等到郭照這次的危險脫離以後,商蓉當真在蘇菁她們幾個侍女的掩護下,悄悄地寫了一封信前往鄴城,送去了蔡嫵的手中:那會兒她們的想法很直接,擔憂地也很傳統:她們看來軻比能是個正常的鮮卑男人,男人嗎,尤其是有權勢的男人,總是喜歡有漂亮女人來裝點他的後院來先是他的地位和不凡的。這一點,不管是鮮卑人還是漢人,鮮少有例外的。軻比能自然也屬於其中之一,尤其這人還不是和他們一族的,這人還是有過娶小姨娘前科的人。這樣的人,夫人會不會相信她們不知道,但是她們肯定是心裏有提防的。孩子!一個屬於夫人自己的孩子,才是夫人能在鮮卑站穩腳跟的保證。反正大漢跟軻比能又默契:只要不出意外,郭照的孩子就是軻比能之後的繼位者。她們完全不必擔心,孩子將來的前途問題。

而另一方面,商蓉則想著怎麽能在那麽多接生嬤嬤清楚郭照當時的情況後對軻比能隱瞞郭照現在的身體狀況:她怕軻比能知道郭照以後難孕,會毫不猶豫轉頭寵幸別的女人。那樣他們夫人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就全部白費,付之東流了。

護主的女人狠起來有時候是非常不可理喻的,商蓉自己就在琢磨是不是趁著現下軻比能還察覺到真是情形的時候讓卓蓓把那些接生嬤嬤們滅口去。她要防止萬一的發生!可是商蓉絞盡腦汁,千算萬算沒算出來在郭照出了小月,軻比能被一堆說著顧忌之語的老女人們允許回房歇息的頭一晚上,守夜的蘇菁她們就聽到了軻比能跟郭照之間那差點兒嚇得她們魂飛魄散的對話——因為他們想盡一切辦法要隱瞞的事實就在軻比能踏入自己臥房的一瞬間被另一個當事人在一種毫無征兆地情況下,以不辨喜怒的語氣平鋪直敘了出來。

而外間聽到這話的蘇菁幾個幾乎都僵直了身子,連大氣都不管喘。卓蓓更是暗暗瞇起了眼睛,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們都在等軻比能的反應。如果……如果……卓蓓覺得自己不介意演一場刺殺戲碼的主角。

可是郭照話音落地良久,軻比能的聲音卻始終不見想起。正當商蓉她們心生焦躁,額上冒汗時,軻比能終於有了反應。只是這反應太出乎商蓉她們的意料,讓商蓉覺得她們就算跟著這兩口子侍候了幾年,好像至始至終都沒有跟上過這夫妻倆的思路。

因為她們聽到軻比能聲音很輕,語調很平緩地說了句:

“何須在做試探?郭照,你明知道我的答案。”

“即使郭照惡疾,嫉妒,無子?”郭照談不上動容,只是平平靜靜地反問了一句。

“即使郭照惡疾,嫉妒,無子!”軻比能答的很幹脆,“漢人的七出,還管不到我鮮卑人的地盤。郭照,你是我軻比能的女人。軻比能的女人也用不著用那些酸儒劃出來的東西規束!”

裏頭郭照繼續緊盯著軻比能:“你若騙我,我會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哈,若軻比能註定會被挫骨揚灰,我到希望動手的人是你郭照。”

“真是個狼心狗肺,薄情寡義的東西。”郭照似乎是在冷笑,“軻比能,有沒有人說過,你有時候簡直就像頭野狼?”

軻比能垂了眸,低頭思索片刻,並不見怒氣。在擡頭時,人已經挨坐到郭照身邊,伸臂攬過郭照,聲音低沈地說道:“女王,你好像……對狼有不少的誤會。我覺得……有必要好好教教你……草原上的狼是如何行事的。”

外間的商蓉她們聽來聽去沒聽出軻比能他們槍來刀往,暗藏機鋒地打了什麽啞謎,但是這句話卻讓幾個忠心的侍女心裏一下拉起了警鈴:他想幹嘛?夫人才出小月,雖然可以有房事,但嬤嬤們也交代最好先養一段時間!

幾個姑娘在意識到什麽以後互相看了一眼,最後決定由看起來最無害地許艾端著藥碗往裏間敲門去。

結果敲門聲剛一起,裏頭就傳來軻比能失笑的聲音:“你倒是有一群護主的丫頭。不過,也好在有她們在,今後我倒是能放心不少。”說完軻比能就揚聲對外頭幾個略有尷尬地姑娘說道,“今天不用你們伺候了。都下去吧。”話落,軻比能像是看到她們的遲疑一樣,在末了輕笑著補充了一句:“我不會對你們夫人做什麽。”

商蓉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不得不無奈地咬牙照辦:軻比能雖然算姑爺,但也是主子。既然他已經開了尊口,解釋到這個份上,她們就是不樂意也得照辦了。

不過沒多久,商蓉她們就打消了擔憂,因為那天晚上軻比能壓根兒沒有在郭照房內留宿,而是在攬著郭照說了一通夾雜著閑聊與正事的話後,起身去了書房。而之後的幾天,軻比能更是不知道什麽原因,忙活的不見蹤影了。特殊情形下,商蓉她們總會把軻比能往壞了想:他一不見人去忙活了,商蓉她們第一反應就是他是不是嫌棄了夫人,在外頭養起了外室?

商蓉幾個一陣緊張兮兮,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提醒郭照。可沒等她們糾結幾天,一直不見人影的軻比能忽然在一天的清早,披著一身薄露,手裏捧著個灰不溜丟的小東西從外頭回來了。

那會兒郭照剛剛睡醒,正躺在榻上迷糊著眼睛,準備起床。就見自己內室一下打開,緊接著自己胸脯上就落了一個沈甸甸的東西。郭照一下被砸醒了,待看清自己身上東西以後,不由蹙起了眉頭。伸出兩指,捏起被褥上被丟過來的軟趴趴的動物放到眼前,疑惑地看了一會兒後,扭頭看向丟東西的那個:“這是什麽?狗?”

軻比能難得尷尬地輕咳了兩聲,扭過頭不去看郭照眼睛:“咳……是狼。”

“小狼崽子?”

“咳……沒孩子也沒什麽,你……要是覺得心裏空的慌,就先舀這個養著玩吧。”說完也不待郭照反應,直接推了房門,擡腳就出了屋子,步履匆匆的模樣,好像真要趕著什麽急事一樣。

郭照有些楞怔地看了眼軻比能背影,然後又望著自己手裏也就剛出生沒幾天還沒睜眼的小狼崽,心裏莫名就柔軟了一下。她眼盯著哼哼唧唧試圖從她手裏逃脫的小東西,不知道腦海中行到了什麽,表情瞬間變的飄忽。緊接著郭照做了個讓商蓉她們驚詫不已的決定:她要養著它。她倒是想看看,這東西到底是如被軻比能說那般,是天下最鐘情最聰明最懂得團結的動物,還是如她們漢人所言那般是狼心狗肺,狼子野心,餵不熟的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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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郭照被軻比能這不知道如何形容的禮物搞的有些糾結恍惚的時候,在鄴城的蔡嫵卻接到了商蓉她們秘密送出的書信。

收到書信時,蔡嫵正跟張春華在郭府的院子裏聊天。兩個孕婦湊一處,除了聊育兒經外大部分話題都跟孩子分不開。聊著聊著,蔡嫵也不知道哪根筋忽然抽住,扭頭對身後的杜若說:“杜若,你去把前一陣子你張羅的那些名單舀來。”

杜若一楞,正搞不清什麽狀況地,就見蔡嫵已經把頭轉過去對著旁邊的張春華說:“正好春華在這兒。你幫我把把關,看看哪家姑娘和奕兒配?”

張春華一楞,有些遲疑地看了看蔡嫵:這個選兒媳真的也能是旁人給把關的嗎?

蔡嫵倒是沒管那麽多,在看到杜若一臉苦哈哈地抱來一摞竹簡以後,蔡嫵直接從中抽住第一卷給她:“你看這些哪個好?”嗯,她倒是信得過她的眼光。就是不知道這倆人審美會不會一樣了。

蔡嫵瞇眼看著舀過竹簡,認真掃視上頭內容的張春華,滿意地翹了翹嘴角。其實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麽和張春華熟悉起來的。好像就是聽杜若念叨多了,她就開始跟她慢慢地說上話了。從一開始的見面時只禮貌問候,到後來互相閑聊幾句,再到現在能坐一起曬太陽說閑話,倒確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的。

對張春華這人,蔡嫵開始時並不是太熟悉的。畢竟她家和司馬家沒什麽過甚的交情,司馬脀和郭嘉在曹操帳下也是差著一輩的資歷,兩個人基本不屬於一個系統,很難說會有他們家和荀彧家那樣交情匪淺的狀況出現。

張春華給她的第一印象是她在跟人閑聊時中聽到的一個傳言裏來的。說的好像就是張春華這女人不得了,治理後院手段了得。別看她年紀不大,可司馬脀家裏那群姬妾被她震的一楞一楞的,輕易不敢跳起來蹦跶挑事。

蔡嫵開始是不信的,你想啊,司馬脀比張春華年長十幾歲,張春華嫁過來的時候,司馬脀的妾侍和通房和寵姬加起來都快有一把手指頭多了。那之前把持後院的女人看到張春華嫁來,難道真能老實巴交放權讓位?別人信不信蔡嫵不知道,反正蔡嫵自己是不太相信的:權力這東西,如鴉片。沒沾染的時候還好說,沾染了想戒掉就難了。治家權,它再小也是權,後院女人,放手了這個哪有幾個能不可惜的?張春華一個新來的小嫁娘,她真能掌控的住一群後院鬥成精的女人?

可後來傳出的一件事讓蔡嫵改了想法,同時也對張春華這人生了佩服和畏懼。好像是征討袁譚的時候的一件事。司馬脀府上沒了一個丫頭。一個丫頭嘛,照理沒了就沒了,實在不值得大驚小怪。可這談資點就出在這位丫環身上:她不是病死的,不是投井啊懸梁啊,想不開自盡的,而是被司馬家張夫人一劍割開喉嚨殺死的。

世家夫人動手殺人這事可是稀罕少見的很。打這事一出,鄴城的八卦勸就好像是嗅到什麽特別味道一樣,神經兮兮地往外打探:哎呀?為什麽呀?怎麽就把人給殺了呢?是不是那丫頭不安分?不安分找個由頭發賣出去就好呀,何必親自動手呢?要不,就是那丫頭心大了?動了啥不該有的心思了?這確實挺可惡的,可這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別是仲達先生……呃……跟這丫環那啥了惹怒張夫人了吧?

反正閑極無聊的婦人們說啥的都有,八卦揣度傳到後來當真是五花八門,千奇百怪。連司馬脀是不是在娶張春華之前有了庶長子這種都有人猜的。蔡嫵那會兒倒是沒跟著瞎摻和,她原本就不是個好事的人,加上跟司馬家也不熟,何必跟著裹亂呢?

可是後來從司馬府上傳出個不知道是不是真相的揭秘:據說是這丫頭誤闖書房,看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所以才被張夫人給滅口了。

當然這真相到底是不是真相蔡嫵不好說,但蔡嫵卻下意識地覺得自己寧可相信這是真的:在蔡嫵看來,張春華這姑娘很凜利的一個人兒。為一個不起眼的丫頭自降身價,心生嫉妒,確實不像她辦的事。

後來兩個人熟悉以後,蔡嫵有一回還曾好奇地問過張春華:“你當年那事……倒是是為了什麽?”

張春華彼時眨了眨眼睛,面色不變很平靜地回答:“是他曬書時被那丫頭看到罷了。”

“嗯?仲達先生……難道還看不得?”

“他倒是能看。可他曬的書裏保不齊就有最近閱覽的一些兵法韜略。你也知道那會兒曹公要對袁譚用兵。軍機之事豈能兒戲。若非怕她透過這些裁度一二,傳了出去,洩露軍情,我何必來擔這個壞名聲?”

蔡嫵那會挑著眉,滿臉的不以為然。她不太死心地問張春華:“就這些?就為了這個?”

張春華聞言靦腆地笑了笑,面上是帶著小媳婦應有的羞澀,可是話卻說得幹脆利落,不見絲毫怯懦:“當然還有敲山震虎。”

“是一鳴驚人吧?”蔡嫵微微打了個抖,看著張春華為司馬脀後院的女性們小小默哀了下:可憐那些如夫人們,攤上這麽個主母。不出手則以,一出手便是手執利劍,見血封喉。這作風,也忒那啥了點,容易把人嚇傻的!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後院裏,在司馬脀不在的時候,敢在張春華眼皮底下蹦跶的人肯定少了:攤上敢殺人的主母太恐怖,恐怕沒幾個女人嫌命長把脖子洗幹凈等著往張春華刀口上撞!

回憶一圈以後,蔡嫵又回過神,看著舀這名單認真思索地張春華,忽然生起一種恍惚感:真像。這姑娘和她家照兒真像!也不知道她家照兒在鮮

卑過的怎麽樣了?軻比能對她好不好?那臭丫頭,每次來信只知道報喜不知道報憂!害她連擔心操心都不知道往哪裏操。

“都是一等一的姑娘。若是想選來做媳婦的話,這些都是不錯的人。”張春華瀏覽完名單回頭看著走神蔡嫵答道。

蔡嫵眨著眼睛回神,揉揉有些發疼地額角問張春華:“我知道這些孩子都不錯。可是我們家奕兒那人你也該知道……他有些……呃……不太著調。行事作風又太跳脫。我跟你說,這孩子跟他爹年輕時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前一刻你還拉著他跟他一處好好說話呢,後一刻就不知道他恍惚走神到哪裏去了。他那腦袋瓜子……回路就跟別人的不一樣。要是找個性情溫和軟糯的媳婦兒,我以後肯定得天天操心他會不會欺負人家。還有啊,他這幾年年紀是長大了,我看他心性是一點也沒見長。那油腔滑調,吊兒郎當的樣子,越來越像他爹,這還沒成家呢,我就得擔心他將來會不會成了花花公子,滿大街調戲禍害小姑娘小媳婦了。”

張春聽完前半截眉角一抽,心道:您真有自知之明啊!可惜,滿鄴城的人都覺得不著調的不止你們家老大!而是你們家男人能著調的就壓根兒沒有!哦,說不定這胎懷的可能是個男孩,這老三也許能著調些。

聽完後半截,她倒是微微斂了眉,偏頭問蔡嫵:“聽意思,你好像沒有給他納妾的打算?”

蔡嫵擡了擡眼睛,很理所當然地反問:“你覺得你喜歡仲達先生左擁右抱?”

張春華一噎。

“這不就得了。既然咱們自己都不喜歡,為什麽非得給兒媳找不自在?再說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跟媳婦兒過的好不好全在他們自己。我一個當長輩的何必再插一杠子?”

張春華揚揚手裏名單,淡笑道:“那這是什麽?”

蔡嫵狡黠地眨眨眼睛,探過頭做賊一樣跟張春華神秘兮兮地說:“跟你說可不許告訴別人。我這是想著先劃幾個人,試探試探奕兒的心思。若他沒有成家的想法,那他就暫時先這麽著,若他有這想法……哼哼,看上人家哪家姑娘自己靠本事追求去,追求不到,也只能是自家本事不到家。願賭服輸。反正他不要指望我給他出面拉郎配去。”

張春華聞言“撲哧”一聲輕笑出來,然後指指名單上‘辛敏’說道:“我看佐治先生家姑娘不錯,性情好,樣貌好,最主要不軟乎,又識大體。今年正好及笄。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

蔡嫵眼睛一亮,狠狠點頭後,頗有得見知己的說:“我也覺得這個姑娘好啊!還有夏侯家、羊家幾個姑娘都不錯。哎,就是不知道奕兒那臭小子會不會看對眼了。算了,不管他了,什麽事等他來了再說吧。”

張春華淡笑著點點頭,沒有再繼續就這個話題糾纏下去。接著兩個人又聊了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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